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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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中学课本里，曾有《老残游记》中描述晚清民间音律表演的一段，用的形容词就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虽然熟听各类音乐多年，但一直还未有那种境界，不知是修养不够，还是未得佳音。直到后来，我有一次偶然的听到了切尔卡斯基(Shura Cherkassky)的钢琴演奏，才真正感到“于我心有戚戚矣！”

　　要成为一个钢琴家，除开得有扎实的基本功和超凡的灵性外，还非得有很强的“独特性”不可。第一点相对容易，那是先天遗传和后天练习的因素，而对音乐灵性很足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有最后一点“独特性”最难。试想钢琴弹的好的人是那样的多，要出人头地，就只有靠自己的个性了。这“个性”是个范围很广的名词，霍洛维茨的个性就是气势和力量，席夫的个性是飘逸，阿格里奇是刚劲，瓦洛多斯是滴水不漏的演绎。甚至于，古尔德就凭他的独一无二的巴赫，齐夫劳凭他与众不同的李斯特，也都能在钢琴大家中占得一席之地。

　　俄罗斯钢琴家舒拉.切尔卡斯基则靠的是他独特的音色。当我尚不十分熟悉钢琴家，尚分辨不出钢琴家不同的演绎时，对舒拉.切尔卡斯基的音色却是能立即听出来。他的琴声永远是那样的明亮，速度是异常缓慢，重心放的很低，有一种阴柔的感觉。他的这种明亮是独特的，和吉列尔斯那种生硬而冷梆梆的明亮完全不同。也许他的气势还不足，速度也有些太慢，但在演奏某些曲子时，却是那样的天衣无缝。

　　切尔卡斯基的肖邦是十分有特色的，这已经被很多人表示认可。尤其是夜曲、马祖卡和奏鸣曲，触键很透彻，层次非常明晰，有一种冰清玉洁的诗意在里面。他演奏的第三钢琴奏鸣曲第一乐章很好的体现了这点。这是一个极端浪漫的乐章，需要在钢琴的分句和推进上非常注意，其次就是对音色的处理，需要仔细推敲，才能把肖邦那种羞涩的恋情般的感觉完美地展现出来。夜曲他演的好慢，甚至比阿劳的还要慢些。同样，速度一慢，那些诗意的东西就很容易地展示出来了，这在所有的作品都有类似的机理。

　　让我对舒拉.切尔卡斯基如此推崇的另外一个演奏是他弹的勃拉姆斯。具体就是f小调第五号钢琴奏鸣曲，Orfeo曾发行过一套双CD有收录。这是勃拉姆斯最美的一

首钢琴奏鸣曲，节奏舒缓，旋律优美，内容深刻，感情深厚，怎么称赞都不会过分。而切尔卡斯基的演奏就如同一潭碧水，明朗得如那没有一点涟漪的水面；当清风徐来时，又不失时机的来点小激烈，让一层层细碎的波纹泛过湖面。能演勃拉姆斯这样好的人是需要特别强的内功的，因为很多钢琴家在演奏勃拉姆斯之前一定是很想把那种博大精深的浪漫和深邃的忧郁完美展现出来的，但问题是这个只和气质有关，是技术难以达到的。而切尔卡斯基的之中气质和勃拉姆斯是如此契合，仿佛他为他而生。
　　切尔卡斯基的录音终归不多，我们还不能很全面地去做一些比较。在DG出的7CD的“小全集”中，算是最全面的，其中把他的舒伯特和舒曼也收了一些。我倒认为他的这种灵性和音色和舒曼那种空灵又有不同，因此

克莱斯勒偶记只能算一般。但舒伯特的D664演的中规中矩，不失为一个珍贵的版本。贝多芬和巴赫也弹了，但各一首，还不好说。他的李斯特也是把一些应该极快的节奏拖的比较慢，可能失去了那种本真，弹协奏曲时还行，但匈牙利狂想曲就不大过瘾了。
　　切尔卡斯基出生于

乌克兰熬得萨，俄国革命时全家移居美国，曾师从约瑟夫.霍夫曼，据说他在练习钢琴时经常用“半速”去演奏，力求精准的控制键盘和弹出绝妙的音色。这也是他的演奏一直很慢的缘故。切尔卡斯基后来在英国逝世。他的经历和另一位同样出生于乌克兰的超级大师霍洛维茨惊人的类似。这不能不让我们发出一些感叹。东欧，只有东欧，才能诞生这样伟大的钢琴家，尤其是演奏同样来自东欧的钢琴作品时。
　　最后，我想推荐一首非常非常美妙的乐曲，收录在DG的这套7CD的集子中，是根据老柴的叶甫根尼.奥涅金中的一个片段改编的音乐会变异曲(Concert Paraphrase on Tchaikovsky's Evgeny Onegin)。我每次听过这个曲子后，大脑中都要被这里面的旋律折腾半天。这是着正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如果听了这个还做不到这点，那么我想你可能对切尔卡斯基真是没有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