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仍停在这张片子,他先是放一轨声效,是日本的庭院中的造景,水流入木杓,超过一定重量,木杓沈下而将水放掉,继而翻起继续盛水。他要我听那个定位,还有水渐满时音频逐渐拉高,直到水瓢放水的敲击声。「喀嗒」一声响亮清脆又有实体感。「要让喇叭发出这样扎实的声音,只有晶体机办得到。」在鸣曲这里,我见到Classe CA-M6000的单声道後级,还有Analog Domain ISIS、Constellation Argo两台综扩,这次用的则是Constellation Centaur立体声後级。我好奇道:像张老板这样年纪的音响爱好者,怎麽这麽执着於晶体机,而不碰管机呢?而且,我在鸣曲店里也瞧不见黑胶与类比系统。「管机的韵味很好,但是速度不够快,力道不够猛。听人声,那是很美,但听到其他的音乐,就显出不足了。像刚刚那个木杓的撞击声,管机就绵绵软软的,不够具体不够真实。」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说法,他放到这张测试CD後面的一轨鬼太鼓。「很多人以为鬼太鼓是要听大鼓用力敲,声音多雄壮,不是的。太鼓更精彩的是鼓的速度感、俐落感,那些鼓声乾不乾净、清不清楚、定位准不准。」Play键一按下,果真如张老板所言,鼓声俐落乾净,成排的鼓定位清楚,而且音场很深,这样摆在房间的长边,拉出还不足一米半的距离,竟然能发出这样深远的音场,这就真的厉害了。我极少在音响店看到这样摆喇叭的,而且是这麽近距离聆听,但是这个音场一点不让人感受到压迫,反是开阔而轻松,宽度延伸到喇叭以外,深度几乎让我有背墙後退的错觉,而且还拉出了空间高度。要营造出这样的空间感,有什麽秘诀吗?
听国珍名曲 体验B&W的美妙音色
「不要吸音吸过头,得让声音自然扩散。」鸣曲店面是七八年前整理的,壁面做出适量的扩散,在喇叭背墙下半部做了一点吸音。张老板指着店面的玻璃落地橱窗说:「一般人一看到玻璃就怕,马上拉上厚窗帘,深怕反射音。可是我不这样做。」张老板根本不用窗帘,任凭玻璃保持原状,但是,因为进门处还有一个做为玄关的隔间墙,因此,左声道喇叭的内倾角度更大一些。「左右喇叭toe in角度要看,空间不对称的话,就要调整喇叭的距离和角度,不能都对称摆。」以鸣曲这个摆位来讲,左侧离橱窗较近,右侧相对开放,因此,张老板透过喇叭的摆位让左右声道表现一致。这招确实实用,很多人把喇叭放在客厅里,往往面临同样左右空间不对称的问题,循此原则,自行拿捏,应可找到解法。
张老板调音响、听音响的观念跟很多发烧友不一样。人家或许喜欢求凶、求猛、比震撼、比大声,张老板却喜欢小小声放。小声放音乐,还需要这麽贵的音响吗?现场用的喇叭B&W 800 D3可是一对一百五十万的喇叭,Classe CP-700前级和Constellation Centaur後级,再加上Oracle CD-2500 MK3 CD唱盘。这一套可一点不便宜,开小声听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此言差矣。Hi End音响之所以是Hi End音响,就是出众的质感。张老板调音响,首重把质感调出来,就能显出Hi End音响的价值。质感怎麽出来呢?在不催逼音量下,调出安定、明确、透明的舞台,让所有的发声体都有清楚的定位,把声音的空间层次拉出来,让声音听来是凝聚结实有密度的,音乐里各种细节都浮上来,却让人怎麽听也不觉得累。要能有这样准确的时间相位、极低的失真、精准的控制、低音量下的低频表现,器材不到一定水准,是达不到这样的水准的。
他以Etta Cameron演唱的「You Are My Shine」为例。这首开朗阳光的歌曲,被重新编曲後,由Etta唱来,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在张老板巧手调教下,前奏的小号扎实具体,带着空气与金属管壁的摩擦质感,嘹亮却不尖锐,高音处仍保有圆润感。听四围的打击乐果决明快,那些金属碰撞声,带着飘扬而上的尾韵,鲜明且有光泽。乐器、人声,每个发声体都具有高度独立性,没有一丝含糊,不见分毫朦胧。Etta以低吟起始,然後唱出那所有人都熟悉的歌词「You are my sun shine, my only sun 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ey.」 Etta的歌声浮现在中央後方,伴着那沈缓的配乐,歌曲呈现一片凄凉和无奈。那时,Etta深受癌症之苦,在生命的最後时日,录制了这张唱片。她唱的,是对生命的期待,又似乎是在对人生道别。在音乐刚下时,前奏的音响效果引人注意,但当Etta歌声一出,就立刻被抓住了。一套好的音响,而且是调整好的音响,就该这样—让人情不自禁地被牵引到音乐之中。
放测试片有精彩的声音效果,放爵士乐有透明开阔的音场和精准具像的定位感,放起古典音乐如何呢?我直接挑战难的—圣桑第三号交响曲管风琴。这首乐曲对音响来讲难,因为动态大,频宽足,要表现柔美均衡如第一乐章後半,又要表现层次动感如第二乐章前半,更要表现壮阔恢弘如第二乐章後半。当管风琴催动起来,总是让音响迷兴奋雀跃。而这曲子对乐团演奏来讲,也是困难至极。圣桑是个音乐史上一等一的管弦乐高手,而且他的音乐音色丰富瑰丽,而且对於乐团合奏能力的考验,甚至不亚於马勒的交响曲。演奏马勒,重在结构与组织,演奏圣桑,则重在音色。
放上我带来的Pascal Rophe指挥比利时列日爱乐管弦乐团、Olivier Latry的管风琴演奏的圣桑第三号交响曲。从第一乐章後半开始听,这个堪称音乐史上最美的乐章之一的慢板,弦乐轻吐,伴随着低沈和缓的管风琴。透过B&W 800 D3,我听见一个具体而微的音乐厅舞台,如织的弦乐吐着华贵的芬芳,灿放着温柔的光华,一层,一层,又一层,缓缓铺展,像拂面清风,也像推岸潮水。管风琴一下,深沈舒缓,与弦乐走着两条相仿的旋律,互相对位并行。当赋格形式的圣咏出现,整个人彷佛被带到天堂,宁静而安详。800 D3的声音带着精致的贵气,可这又不是小家碧玉的娇贵,而是从容不迫、大气非凡的尊贵感。它同时解析了那乐团的层次,重现了弦乐的质地,又推涌出沈稳有重量的管风琴。楼上有鹦鹉螺,我是不是该请张老板准许我「更上一层楼」,好穷千里目呢?
「这曲子我也有。」张老板拿出音响迷最爱的Eduardo Mata指挥达拉斯交响乐团的Dorian版本。CD放上,确实是一个在音响效果上十分杰出版本,不管是乐团还是管风琴,声音都比我带的那张Cypres录音要更沈稳。换上这张,800 D3发出了更让人惊艳的深沈低频,管风琴声音如空气般包围环绕着,使人深陷其中。可是,800 D3优异的解析和层次,也突显出这份演出的缺失。达拉斯交响的合奏能力显然不如列日爱乐,他们的声音是划一的,却是单调的,是整齐的,却少了色彩。从弦乐到木管都是如此。木管部不够灵巧,缺乏表情。更大的问题是管风琴与管弦乐团间太过独立,缺乏合奏感,音乐听起来有疏离感。师承Marcel Dupre的Jean Guillou,无疑是个了不起的管风琴师,但在这里的表现却不如早些年在Philips与Edo DeWaart以及旧金山交响的合作版本。B&W 800 D3不是只有好看,不是只有名贵,它的声音也不只是质感好而已,它更可以让我听出音乐里最细微的内涵,并帮助我辨明演奏的优劣。难怪乎Abbey Road Studio会选用B&W喇叭当监听喇叭,也难怪乎张老板会锺情於推广B&W喇叭。